| 有人问赵州谂禅师:“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云: “庭前柏树子。”后来,无门禅师有句云: “若向赵州答处,见得亲切,前无释迦,后无弥勒。” 庭前柏树,透了祖师西来的意? 想想:庭前柏树,非庭前本有;而今但见柏树成荫,且已结子成熟;能不启发 流通时久,祖意旨趣之妙么! 另有人问香林大师:“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林云: “坐久成劳。”后来,雪窦和尚有颂句: “一个两个千万个,脱却笼头卸角驮, 左转右转随后来,柴胡要打刘铁磨。” 坐久成劳,似乎透示少林壁观,不是祖师西来的意;可惜后人强调两条腿子上 的功夫,一味地盘腿打睡,或者是空虚妄想,心意识里永远一片空白。 试问:禅从那里来?难怪雪窦要说,一个两个千万个,个个学步,但学模样;结 果变成凡情圣解,就像是吹皱一池春水,情识迷迷茫茫,洵然令人感叹不已。 再说,孰能警悟,大江东去,水非西来;每当置身水滨,撕下一片花叶,投入潺流, 目随影远,情寄可是相思?如果,语流水而寄情,无异赞赏绿衣使者,忘了不是西 厢红娘;为什么?各人情怀有别,何况水本无情! 更有洪州水老和尚参马祖,提举之案,最为流传广布。谓:
“如何是西来的的意?” “礼拜着!” 水老才礼拜,马祖便伸脚踏住;水老顿有所悟,站起身,抚掌哈哈大笑,并说: “也太奇,也太奇!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只向一毛头上,便识得根源去。” 水老语毕,礼拜而退;往后,师尝告诉大众说: “自从一吃马祖蹋,直到如今笑不休。”水老因何笑不休?且看石霜山惟空和尚与 客僧的一席话。谓:
“如何是西来意?” “若人在千尺井中,不假寸绳,汝若出得此人,即便答汝西来意。” “近日湖南畅和尚出世,亦为人东语西话!”师闻言,叫仰山沙弥拽出死尸。 后来,仰山问耽源禅师,求释疑怀。谓:
“如何出得井中人?” “痴汉,谁在井中?” 过后,仰山再问沩山,以解疑情。谓: “如何出得井中人?” 沩山闻言,乃召唤慧寂名(仰山),寂应诺。沩山说: “出也!” 一句祖师西来意,辗转流通,无异骑马找马,跨牛觅牛,惹来风波万千,劳师动众, 难怪有人要骂: “这碧眼胡僧,扰人耳目!” 其实,自古以来,道在人弘,如此计较祖师西来意,舍却三藏十二分教,更摒弃了 心佛众生,三位一体之旨;君不闻,大珠海和尚曾说“平常心即是道”么!举凡起心动念, 世俗的生死干系,何时离于声色之外?即使道出了祖意,如果不能与道相应,同样不是佛 陀之教,释迦之法! 记得龙潭崇信禅者参学道悟大师之道,曾经有过这样的故事。谓: “某甲自到来,未蒙指示心要?” “自汝到来,吾未尝不指示汝心要!” “何处指示?” “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时,吾便低首,何处不是指示 心要!” 崇信言,俯首良久;道悟见状,说: “见到直下便见,拟思便差!” 执著难觅斤两,污染何曾有得,幻云谲雨,来去无踪;若尔,不能把握现前,悉皆当 面错过。所谓: 过去了的不复回, 未来的千变万化; 若能了彻眼前事, 管他胡僧只履归。 禅那之门,血脉法统,表征流通不息,千万不要只管接棒,必须看清交棒记录;因为, 棒子止于形象,记录的内容,才是流通的价值;禅法是如此,其他法门都如此;因为佛陀 之教,虽然法门繁多,但佛陀的思想是绝对的,其法门的旨趣,在实质的功德上,是讲求 现实的饶益,不是空洞的幻想,不是玄妙的编制。 佛陀的光亮,就像是传灯的火种,灯灯递传,是为了绵衍流长,通达广被;两千五百 多年的流通,由西到东,由南到剑匕,环境与时潮的考验,不仅合乎时宜,甚至 多少尖端的科学研究结论,不断地在为佛陀之教的法理,逐渐地提出一些有限的证明。肯 定地说,无尽的未来,将是佛法价值的展现;尤其是禅那之学,已成为中国式的禅法,所 扮演的角色,在时代进步声中,永远是人类神往心向的世界,包括东方与西方任何的族性。
十、结 语
禅的接触,原本只是叙说一些感想,涉及心要的法义不多;如果说,全文止于心得申 论之作,亦不过偏重启蒙性质,关系到“枢机”的境界之说,则仍以笔者其他的文字为依 皈;因此,谈接触,说导引,亦不过摘取前人的遗事,当然不可能显现立竿见影的效果。 譬如这样一则公案的提出,能说的可能有多少? “如何是古佛心?” “即汝心是!” “虽然如此,犹是某甲疑处!” “若恁么,即问取木人去!’’ “某甲有一句子,不借诸圣口!” “汝试道看!” “不是某甲!” 说完,即告辞。 “什么处去?” “沿流无定止。” “法身沿流?报身沿流?” “总不作此解!” 这是洞山和京兆兴平禅师的一则公案,笔者为此,曾有这样的评唱(详见《禅 的智慧》一书)。谓: 不借于前,辞行于后,又说沿流无定止,野僧以为,不如“随他去!”的好; 因为,法身沿流也好,报身沿流也好,一切与古佛心无关。既然沿流无定止,那不 过是:“人流水不流”罢了! 大德!洞山是一宗之主,为何道出如此转句?既然“不是某甲”,又何必来个 “沿流”的尾巴!所谓无心便是究竟,洞山仍然是个有心人哩! 是么?有心无心,天涯游踪!正所谓: 月夜池蛙每跃水, 千潭月影本不移; 闲来常作偷心客, 窗前冷寂依样迷。 毕竟接触了一些什么?禅的面目,禅的旨趣,禅的法要?或者,连门的边缘亦不曾 靠近?遑论是门内的真相!如果是否定的,那么,一连串的接触,少不了有它的涵蕴素 材;如果是肯定的话,以禅的传统来说,明明不立文字,不着言说,岂有不识历代祖 师宏旨的?亦如同安察禅师颂祖师西来的偈语。谓:
祖师如空不是空 尽机争夺有无功 三贤尚未明斯旨 十圣那能达此宗 透网金鱼犹带水 回涂石马出纱笼 殷切为说西来意 莫问西来及与东
这“三贤尚未”和“十圣那能”之句,不是宗旨明达与否,而是各有个人见地, 原本不在否定或肯定之中;后人争夺,即使拾得牙慧,亦不过止于画饼充饥而已。有 道是“秋”下一“心”强说“愁”,何尝不是自我分别,硬派水果刀做杀人的凶器, 皆具异曲同工之妙! 总结地说,向上一着,直下承当,大死方知大活,爱极往往恨真;识与不识,全 在一念之间。栉风沐雨,披星戴月,不是匆忙赶路;常往娑婆之身,数十年生命,抓 住的有多少?失落的有多少?还有多少曾经是自己毁损的?八风五欲之中,可曾止精疲力 竭?以及 四大五蕴,六根八识之中,可曾发现强烈的自我,究竟隐匿何处?古德们说“ 识取根源去”,便是究竟本来面目的注脚;尤以惠能大师的“不思善,不思恶,如何是 明上座的本来面目”,更道出了禅那之学,于法的究竟谛义;犹如佛陀之教的法要中, 任何一宗一派,无不是共通的旨趣,正所谓: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道: “一在万法之中!”
数落了许多,奚落的也不少,说它不立文字,却总是逃不出文字的藩篱,免不了 仍在文字里做游戏;虽然,文字同是语言,语言旨在表达心意,离弃了语言,借扬眉 瞬目,手舞足蹈,依旧住在语言群里。再说,那之学,如果离经绝句,请问: “你将如何是好?” 可见文字之不立,无非是经教以外,尚有实际践履的行法,以讲求“行证”来建 立宗旨;务期从实相中取无相之境,才是涅磐微妙法门之功!所以,古德们说: “说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 您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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