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哲学,语源来自(Philosophy)希腊文,具“爱智”之义;是一种为了建立知识 总体的秩序,使其具有体系化的学问;它的本质是形式流于思考,方法偏于认识, 完全以探讨的精神,而究诘人的、事的、宇宙的种种问 题。 禅那,语言来自(Dhyana)印度的一条河名,梵语的含义具有弃恶、功德丛林、 思维修、静虑等;是一种制心不乱,运用思想,竭穷智慧,以期觉悟生命之最的 究竟法门;它的本质属于外静内动,具有纵穷三界,横偏十方,天翻地覆的态势; 放开来,虚空法界缘境尽藏须弥,收拢来,须弥纳入芥子之中;因此,佛法中谓之 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 人与事的探求,以西方哲学而言,不外形而上的、逻辑的、知识的、伦理的、 价值的及生活之美的等;东方哲学则多了认识、理则、道统、心理等;而东方的佛 陀之学,则又多了精神领域(境界说)中所谓“心与性”的法门;因此,佛陀之学中 的“禅那”乃哲学中所没有的,而且是佛学之特色,穷极于心性的缘起、变化、作 用、结果等一系列于“生死”现实,有着密切利害关系的妙法;几乎是掌握了生死 大权,总揽了人与事与宇宙等成住坏空和生住异灭的枢机! 在哲学有别于艺术与科学,而又偏于知识为方法的条件之下;禅那则包含了哲 学之全部,而且具备了艺术和科学的条件;肯定地说,更有着思想局限于能所的突 破,是一种自在洒脱和庄严圆满的无上心法。
二、例证说明 兹为说明这种差距的真相,使学者们对这两种,一为学问,一为心法的认识, 而提供进一步的参考资料;虽然,谫陋之见,不一定高明,但是,在一个毕生行 于禅那之道的行者来说,多少有其修学者的经验价值;何况哲学于现阶段的最新 解念,讲求其价值率的存在,而逐渐地降低了形而上的!
1.拨火的公案
从前,有师徒两人于住室中。 师说:“看看火炉里有没有火?” 徒拨灰烬不见有火。 师起身,自拔灰烬,于深处得火种。 师说:“这是什么?” 徒默然。 第二天,师徒两人往山上工作,中途,其师停步不前。 师问:“你的火带来了没有?” 徒俯身,于地上拾起一根枯树枝,用嘴吹了两上,然后递交给乃师;师见 状,摇摇头说: “如虫御木。”
公案到此结束,姑且不论在哲学的意识上将可能说明些什么?这里,仅说出在禅 那的表现,于道相应,与生死有关的境界,作一些比较繁复的剖析;当然,这些析 剖于禅那的精神来说,是忌讳的,是多余的。可是,如果要使禅那的概念阐述出来, 那么,就必须揭露其真实面目,方能避免“不可说”或“不可思议”的弊端,而造成 迷茫和玄妙的讥嫌;因此,依于“方便般若”的方法而方便剖析之。 这里,以禅那的观点来说,深拨得火,只是一个公案的缘起,紧接着才是“火” 的知见;虽然做徒弟的表现了所知,但其师却认为不踏实。 当我们认知了面貌,并不表示完成了一些什么!相反,在禅那的基础上,必然地 是:
“要火干什么?”
禅那讲求“生起疑情”,有了疑情才有思考的内容,有了内容才能标出正念的 范围,有了范围不致沦人虚妄杂乱;这些都是禅那行者于修行时必循的轨迹,否 则,所谓的“参参看”,必然是无从参起! 当我们发生了“要火干什么?”的时候,打从不停息的意念中,此刻可能生起 的反应非常之多;基于人的思想所变化的内容,是来自所具的知识经验,依之而很 容易表现出各种不同的反应,例如:
“地底芋头香。” “雨夜御寒衣。” “跪诵金刚经。”
当然,除此之外,必定仍有很多,这里只是略举而已;到此地步,行者所反应的 又表示了一些什么?是否这就说出了要火干什么的理由?或者说建立了于火的知见上 的道破?也就是所谓的打破疑团?这一连串的问题,仍然毫无疑问的是存在!因此,在 禅那的循环轨道上,对上面的反应称之为机锋,也就是所谓的公案,疑处,机锋顺 序之变势! 机锋现起,如剑之锋,似刀之刃,挥起处,如切萝卜,干净利落;然而,如此 是否突破了?可有回转的机会?因此,且将反应之机,于后分别提出回转,谓:
“要火干什么? 地底芋头香! 非是供养时。”
又谓: “要火干什么? 雪夜御寒衣! 可怜臭皮囊。”
又谓: “要火干什么? 跪诵金刚经! 人法两不忘。” 回转,又叫做转语;从公案,疑情,机锋,而至转语,这是一种传统的方式; 虽然,翻遍了《景德传灯录》,《五灯会元》,《指月录》,以及大藏中的诸宗部, 也找不出有如此完善的实例,但是,于诸禅典籍中,认真地探窥全貌,则就不难看 出端倪! 话虽如此,要问是否所有的公案,完全同一模式?有无相异的例证?当然有,而 且为数很多,兹再举例:
2.斩猫公案 一日,南泉普愿禅师,因东西堂争猫儿,泉于堂前提猫示众,说: “大众有道得的即获救,道不得即斩却此猫,道来!” 众无语,泉将猫斩了;稍晚,赵州从谂禅师外归,泉将斩猫事重提与谂禅师知, 谂闻后,脱履,安头上而出。泉说道: “汝若在,得救猫了!”
禅堂原本是选佛场,参予行者,不为道业正勤精进,却为一只猫儿空耗辰光, 无怪南泉普愿禅师要“斩猫”!如果,那时候,赵州从谂禅师真的在场,猫儿可 能得救?!公案的参究,首先得发现问题,产生了问题,才能发起疑情;禅门中讲 究“小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也就是禅悟之道,不可或缺者,全在一个 “疑”字,有了疑问,行者才有“思”的内容;运用思想,原本是禅法中“参”的 主题,参究的工具,当然是行者的思想。笔者曾于拙著《禅的学术思想》一书中,标 出禅的三段论法,即是解说参禅之道,必须遵循“疑、思、悟”三个序列,才能达 到“参”的世界,发现那世界中的景象,毕竟蕴藏了一些什么?进而才能获益一些什 么? 现在,回复到公案的“争猫”而“斩猫”而谂禅师“脱履,安头,出”以至愿禅 师道出“汝若在,得救猫了”的全部过程。首先,寻找问题的症结,也就是说“疑” 在哪里?当然,主题是猫,直接的联想便是“老鼠”的问题,这在相对的世俗知识中, 猫与鼠有着极为相连的关系。佛法不离世法,禅乃佛法中的一种,同样以世法作为法 源;因此,问题的发起,少不了“老鼠”,紧接着便产生了:
“禅堂内,可有老鼠在?”
这是个必然的疑情,众所周知,老鼠是属于破坏者,无有些许好处,于人于物, 都是绝对的损害者;禅堂既然是选佛场,而住于禅堂中的行者,是以磨习气,清业 障,运用思想,发挥智慧为修行的要务;那么,在有无老鼠的疑情下,难怪东西两 堂的住众,为灵猫而起争执了!基于习气与业的厉害,都是障道的最大因缘,这在虔 诚修学的行者来说,因病求药,当仁不让,应该是无可厚非的事;然而,愿禅师他 的想法不同,所以他才提出来: “大众有道得的即获救,道不得即斩却此猫,道来!” 愿禅师如此说,他的想法是什么?我们姑且以“可能有的答案”,概略地例举 出来,然后再以比较的方式,选出“可靠性较高的”来突破这一问题: “灵猫纵能捕鼠,如此争执,无异争猫不得,反而为鼠壮胆!” “众鼠繁多,只猫何益?” “有许多精神与时间争猫?” “鼠从何来?’’ “猫从何来?” “何来许多猫鼠事业?” “争得了又如何?” “既然猫为争端,不如斩却算了!” 以上所举,无非仫椤,所谓说的愈多,葛藤愈多;姑且概括浓缩,十句百句, 无非是尽在生缘中做活计,结局不离相里打滚,任也突之不破!因此,笔者以一 句收场,谓: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话突破了么?蕴藏了一些什么?又说明了一些什么?这都是修学行者所必须 要思考的;虽然禅门中告诫着说:“思量即乖”,可是,于修学过程中是不能 离于思量的;即以“参”的本身,前面说过,参究的工具乃是行者的思想,欲达 到参究的目的,如果没有工具,那便与木石土块无异。禅那在梵语中的含义是“静 虑”,静虑的形态与应质,简单的解释即是:静静地思虑。至于思虑中有什么样的 内容,当然不是无中生有,即所谓思于疑中之情,于中发现而突破其疑。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与选佛有何关连?与猫与鼠能扯在一起么?在这里,先不作 任何的说明,必须提出一连串“什么”之后的转语,以所谓突破的面目而人于迎刃 得解的殊胜之法;就像是《楞严经)中说的:“是因是缘是自然!”所谓“因”,源 于问题的发生,也就是疑情的生起;而后是许许多多的什么?完成“缘”的分别内 容,行者面对哪些什么,去研究,去分析,先完成认识的阶段,进而了解真相;由 繁复中去芜存菁,整理疏通,而后简单扼要地求出众数之和,突破繁复,清楚真 相;如是,“自然”的结果显现分明,直人疑而后思,思而后悟的究竟目的。 转语是什么? ”
“不愿披毛戴角还!”
佛法以因果律而定宗旨,禅那在佛法中以突破而显佛法见长,如百丈野狐之公 案,便是最好的例调。
有一老人,于百丈禅师处,时常随众听,行止进退如法;忽一日,老人听法毕 竟不退,师遂问:汝是何人?老人云:诺,某甲非人!于过去曾住此山,因学人问: 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某甲对曰:不落因果。因此儿堕五百年野狐身。今请 和尚代答一转语,以解脱某甲野狐身;遂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师答云: 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作礼称谢,云:某甲已得解脱,今往后山,敢请和尚, 依亡僧规例办事。师应充,令维那白槌告众:食后送亡僧葬。时众皆疑议,盖涅软 堂无有病僧,何故如是?食后,师领众至后山,于岩下得一新亡野狐,乃依火葬妥 事。 大修行的人,原来也来自选佛场,锻炼勘验,宗旨悉入识田,教乘理谛,皆为 心意依皈,昧因落果,便是迷在自我意识之中;因此,“此地无银三百两”,当是 面对着,认识它,了解了,拉长五蕴之想的时间距离,冷静地入于行的道路,—如 此,方始完成“不愿披毛戴角还”的了别之境!不然,强辞不落,五百年野狐身事 小,邪恶之见,延及后人,则生生世世,百千万劫,也逃不了披毛戴角之苦!南泉 普愿禅师慈悲心切,为众生独担重担,又岂止天主梵志所能比拟得的!好了,这里 不说南泉之慈,且论赵州从谂禅师的行为:脱履,安头上而去。究竟表现了一些什 么?个里隐藏了什么玄机?居然使南泉承诺:汝若在,得救猫了! 倘若,在这里,笔者透出一句话:
“徒耗了草鞋钱么?!”
请问,所透之句,又说明了什么?缘于从谂禅师八十四岁,他曾大悟三次,小悟 无算,却仍然行脚在外,未得歇脚处;人问其故,对曰:老僧心中有事在!知道了此 一原委,谅想所有疑情,当可豁然而释,很洒脱地说道:
“哦!舅舅原来是外婆的儿子!”
三、结 语
黄龙三关在禅史上,似乎一直是矛盾难解的悬案;今摘录出来,何妨探个究竟, 且解矛乎盾乎之疑与世人所崇尚的哲学之妙,比较看,个里玄机。
“我手何似佛手? 我脚何似驴脚? 人人有个生缘处!”
为此,笔者曾做如此之破,就教高明,抛砖引玉记之如后:
我手何似佛手?
1、左手捧日,右手捧月。 2、太子降生。
我脚何似驴脚?
1、忘却时光流去。 2、夜奔出城。
人人有个生缘处!
1、明。 2、十二月八日。 两种破关,非是定数,只供参考而已。 这里更说,笔者一日授课,忽指黑板云:
“这是什么?”
强调事实:如果说是黑板,明明是绿色之板;如果说是绿板,誓则人人称它黑 板;却也不能称之为绿色的黑板!试问:这毕竟是什么?笔者对曰:
“不是祖师!”
何以故?且说使用者,或画或写,千般表现,悉皆是:徒有文采亦如本文,原 属实相无相之作;认真起来,连文采!亦挨不上边!更何况,禅那之法,不立文 字,教外别传!因此道:
“如日光灯,乃生灭相。”
然而,如何是生灭相?谓:
“开启光亮是生相,关闭熄止是灭相。”
由以,更可以证明,佛法说:
“缘生缘灭。” 也就是说:一切万法,因缘和合则生,因缘离散则灭;于灯之本身,有生灭 之相是实相,无生灭之相是空相,有无之前之后,则谓之无相;因此,笔者有谓:
“哲学乎?禅那乎?了别是时!”
但是,切莫道;
“识心分别!”
何以故?云:
哲学要析,禅那在参!
如何?莫错过,道在事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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