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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贝尔奖大师是保罗·诺斯爵士
| | | 手 记 曰爵士封号,平民作风 、 我在伦敦要采访的第二位诺贝尔奖大师是保罗·诺斯爵士,他的封号是1999年因科学贡献卓著而被伊丽莎白女王册封的。爵士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身穿黑色燕尾服,高高的礼帽,亮亮的手杖,不苟言笑…… 9月11日,我在英国皇家科学院见到了诺斯,才知道自己的想象落了俗套,虽说与会者不少穿西装,诺斯却只是一件衬衫,敞着领口,不打领带,显得平平常常,很是随意。可他一上台讲话,奕奕的神采和幽默的话语立刻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他是英国基因遗传学会秋季年会下午会议的主席,在介绍下一个发言的是遗传学老前辈威廉姆森教授时,他回忆起当年自己做博士论文答辩而考官就是这位老教授时的紧张心情:“他先是从眼镜后面看着我,后来从眼镜上面看着我,后来摘了眼镜盯着我,盯得我好心虚……”会场爆发出一阵笑声。 会议休息时,我采访过的诺贝尔奖大师汉特博士把我介绍给诺斯,他的微笑和握手让人感到真诚,我趁机说道:“您的秘书告诉我只有20分钟的时间采访您,是下周三的10点到10:20,实在太短了。”“那就到10:30吧。”瞧,真够吝啬的,才多了10分钟。说起被册封为爵士,诺斯说这并未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坦率地说,我觉得很不舒服。” 在诺斯领导的皇家癌症研究基金会门厅里,有一块壁石上写着:此石是为了纪念1963年伊丽莎白女王和丈夫爱丁堡勋爵来此访问。我便问诺斯该基金会与皇室是什么关系。他说现在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基金会只是个慈善机构,靠募捐来的钱进行癌症研究。在100多年前 刚刚成立时,有一位国王捐了钱,便用“皇家”为基金会起了名字。“这个名字容易让人误解,也常让我们感到尴尬,这名字很快就要改了,我们将与另一个机构合并,合并后就叫英国癌症研究基金会。”他对我说。看来,这“皇家”的称呼并不为诺斯和他的同事们所喜爱。“我对时间很苛刻”诺斯作为诺贝尔奖得主,同时担任着拥有一千多工作人员,30多 个实验室的癌症研究基金会的主任。行政管理工作占据了他大量时间,当我问他如何挤出时间搞科研时,他只说了一句:“我对时间很苛刻。”他的秘书丽兹女士最能体会这句话的意思。她告诉我,诺斯的日程表一项紧接一项,几乎没有间隔。的确,那天我按约定的时间早晨10点踏进他的办公室,他刚刚结束和另一个人的谈话送客人出门,紧接着我们的谈话就开始了。 诺斯的办公室有两个门,一个通着秘书办公室和行政办公室,另一个门就通着实验室,这种布局恐怕是最能节约时间的了。两个门,通向两个领域,都是需要投入时间的领域。说起对时间的苛刻,丽兹说,诺斯的午饭简单极了,忙起来时连餐厅都顾不上去,只让她带回一个汉堡包充饥。诺斯的家在牛津,离伦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为了不把时间耗在路上,他只在周末回去,平时就在市内的公寓里住。对时间的有效利用一方面靠挤,更重要的一面恐怕是计划性。在诺斯的日程里,哪天与实验室科研人员探讨问题;哪天与行政部门开会,都事先安排好,如果有谁不事先约好就贸然前来,他是很难从既定的活动中分身的。于是我理解了他把和我的谈话时间从20分钟延长到30分钟,已实属不易,说不定是把他喝杯咖啡提提神的时间都占用了。他有特别吸引人的热情品格,极具魅力诺斯摘取了诺贝尔奖的桂冠,说明了他有科学家的资质,但他给周围的人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是他人格的魅力。与他是多年朋友的另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汉特博士说:“他有特别吸引人的热情品格,极具魅力;凡是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喜欢他,愿意和他共事,愿意与他交朋友。” 这种魅力来自何处?丽兹说,诺斯从来没有板起面孔批评过人,出了什么差错,要么以一句幽默的话语一带而过,要么自己承担责任——魅力来自宽容。孩子们喜欢他。他给几十所中小学的孩子讲生物化学的科普讲座,孩子们听人了迷——魅力来自知识的渊博。公众喜欢他。作为基金会负责人,他要向公众介绍基金会在癌症研究方面的进展,听了他的演讲,各届人士纷纷解囊,而这正是基金会的财政来源——魅力来自他的讲演口才。我也喜欢他。短短的30分钟谈话,我感觉到了真诚。尽管他百事缠身,但说好了这30分钟给你,他就会专注于你,倾听你的问题,坦率而认真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另外,还有语言的魅力。即便是我这母语不是英语的人,我也能感受到他吐字的清晰,用词的准确和逻辑的严谨,我相信英国人会被他的语言所打动。这方方面面,构成了诺斯特有的人格魅力。 对 话 O记者:请您先解释一下您的发现。 ●诺斯:你可能知道,我们人体是由数十亿细胞组成的,这些细胞以分裂的方式从一到二,从二到四,从四到八……进行复制。那么,是什么控制着细胞的分裂呢?我选择了一种特殊的酵母菌为研究对象,它们不是那种用来做酒、做面包的酵母菌,但是用来观察细胞复制非常合适。这方面的先驱应该说是美国科学家哈特威尔教授,我的重点则放在寻找那种能控制细胞分裂速度的基因上。最终我们找到了,那是一种被称为Cdc2的蛋白酶。但它在人体细胞中是否也存在呢?从80年代中期我们就开始研究人体细胞,发现了同样的基因,这也说明这种控制机制在生物体中是共有的。 O记者:您领导的实验室是癌症研究基金会所属的实验室。那么,这一发现是否可导致新的抗癌药物的诞生? ●诺斯:癌症是复杂的,比艾滋病要复杂上100倍,我们还不真正了解它。目前治疗癌症的一个问题就是对引起癌症的原因缺乏了解,也就难以找出有效的药物。我们所做的研究则是有助于了解发生病变的癌细胞,有助于思考新的方法来控制癌细胞。我们的研究本身并 非导致新的抗癌药,但没有这些研究,科学家则无从下手去理性地研制药物。我认为我们所做的可以说是在找出治癌药物之前,为科学家创造了一种科学文化,使科学家思维更宽广、更深入,为研制抗癌药物做好准备。 O记者:那么多少年的基础性研究才能产生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呢?5年?10年? ●诺斯:我觉得人们往往低估了研制特效药物的时间。一般说来,一种 新的药物出现需要20--30年。有一点人们往往不知道,那就是今天我们临床使用的主要药物都是基于50年代的研究成果。 举例来说,巴斯德早在19世纪70年代就建立了传染病的理论,但直到20世纪40年代,第一种真正有效对付传染病的药物——青霉素才研制出来。这前后用了70年时间,才把一种新的知识转化为实验药物。当然,现在比过去是快多了,但仍然需要较长的时间。在过去的10年里,我们对癌症已经有了大量的新的认识。我估计10年或20年后,会有有效的药物用于临床。 O记者:我们的读者很想了解您能在科学上取得突破的背后因素。您觉得获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是什么? ●诺斯:我想不仅是我,很多科学家共有的特点是拥有好奇心,对世界拥有好奇心。只有拥有了这种好奇心,才会有动力进行研究。 O记者:您是从小就对科学感兴趣吗? ●诺斯:大约是10岁的时候,我从报纸上看到前苏联的一颗人造卫星要经过伦敦,晚上我就走出房子望天,真的看到了那颗卫星划破夜空而过,当时就觉得奇妙极了。于是,开始对科学有了兴趣,实际上还是对周围的世界感到好奇。好奇心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是能让孩子对世界感兴趣,二是去发现前人没有发现的事情。我在中学有一位很好的老师,他让我们 动手做实验,去观察、去实践,培养我们的好奇心。 O记者:家庭对您的影响大吗? ●诺斯:我来自一个穷人家庭,父母是工人,文化程度不高,我是我们家第一个上了大学的。当然,我的父母鼓励我好好读书,但在科学上的具体指导就谈不上了。 O记者:您在学校的成绩如何? ●诺斯:我刚才说到我的家庭背景,家里没有什么书籍,主要是在学校学,开始时成绩平平,但越往后成绩越好。 O记者:您获得今年诺贝尔生理及医学奖还不到一个月,这是否已给您的生活带来了很大变化? ●诺斯:你知道我本来就忙,现在就更忙了,每天有少则两个,多则5个邀请要我去讲话。在过去的3周里,有100多个邀请,我是不可能都参加的。另一个变化是,人们期待着我说些重要的话,可我和3周前没什么两样,没有比以前更重要的话要说,可人们就是这样期待你(笑)。 O记者:明年这时候新的诺贝尔奖得主产生后可能会让您轻松一些。 ●诺斯:是的。那时人们的注意力有可能转移,把我放到一边,那样就好。 O记者:作为科学家和管理者,工作时大脑是高度兴奋、紧张的,您如何调剂大脑让它得到休息呢? ●诺斯:如果时间允许,我会在周末去驾驶滑翔机。这与我的工作是完全不同的,我必须专注于起飞、把握航向、寻找上升气流等方面,这使我的身心得到极大的放松,因为驾机与日常的工作是两类不同的事,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驾驶滑翔机的原因。 O记者:您的妻子对您的事业帮助大吗? ●诺斯:很大。我们结婚30年了,她始终很支持我的工作。她是一名小学教师,教英文。她的专业是社会科学,因此我们之间并不谈论我的研究课题。我有一个女儿正在读物理学的博士学位,我们之间倒是常常讨论科学,在这方面有共同语言。我还有一个女儿,在电视台做体育节目。她俩的专业都是她们自己选择的,我们做父母的不加干预,尊重她们的意愿。 O记者:也就是说让孩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诺斯:是的,兴趣是做好工作的重要因素,我不知中国的家长是否也这样认为。 O记者:中国的家长对子女前途的干预还是多了一些。 ●诺斯:应该让年轻人自己决定。要知道一个人只有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才干得快活,也容易干出成果。 O记者:对于中国青年科学工作者您有何忠告? ●诺斯:搞科研必须有激情,因为这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常常失败,使你心情压抑,必须有激情来支撑。因此,首先要保持好奇心,它能让你拥有激情;第二,是要大胆,要订下高远目标;第三,我想重复生物化学家佩罗茨的话,那就是——“不去在意老辈人的忠告”。 真抱歉,我只给了你30分钟时间,我实在拿不出更多的时间了。 O记者:我能理解,祝您在生物科学领域取得新的突破。 ———保罗·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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