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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诺贝尔大师面对面 
手 记
  曰我一直担心,一个化学领域的专家,如何能将他的研究通俗地向公众做介绍。
  没想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大科学家往往能够更容易和公众交流。当我从圣巴巴拉市赶往洛杉矶去采访欧拉的时候,心里一直担心,他是否会把这次采访给忘了,因为约定好采访时间是两周前的事,之后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想到当我们匆匆忙忙赶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路上堵车),还在楼道里,一位女士就迎出来问,是找欧拉教授的吗?我们走进去,看到欧拉教授非常随和地起身和我们打招呼。 我一直担心,一个化学领域的专家,如何能将他的研究通俗地向公众做介绍。没想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一位中国留学生说,大科学家往往能够更容易和公众交流。
  例如欧拉讲到自然界对C02的循环时让我们看窗外的绿树,他还说,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含碳元素半公斤,是组成人体最重要的元素;地下的煤在不断减少,再有100到150年时间就烧光了。而人口不断增加,需要更多的碳氢化合物,因此这一矛盾必须解决。
  日我发现诺贝尔奖获得者身上有着相似的特性:都强调好奇心,强调打破陈规的思维方式,
不迷信权威,也不让自己的学生迷信自己恰逢欧拉的自传出版,我在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校园里买了一本。欧拉在书的扉页上为北京的青年人题词:“向中国年轻一代的学生和学者表示我最美好的祝愿和最热情的问候。”
  欧拉是继黑格之后我采访的第二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我很快发现他们的身上有着相似的东西,例如,他们都强调好奇心,强调打破陈规的思维方式,不迷信权威,也不让自己的学生迷信自己。他们都在科学研究中获得了最大的快乐,对家庭非常看重。除此而外,对许多人看重的物质享受没有太大的欲望。继续采访了另外两位诺贝尔奖得主后更加证实了这一相似性,而且相似得令人吃惊,克勒默在看到黑格为本报读者的题词后开玩笑说:“他怎么偷走了我想说的话?”

  对 话
  O记者:能否向中国公众介绍一下您的研究?
  ●欧拉:自然界给予人类最好的礼物是石油、天然气和煤炭。从200年
  前开始的工业革命以来,人类才开始使用石油和天然气(此前人们
  烧的是木头以及少量的煤炭),并且使用量越来越多。这就带来一个
  问题,这些所谓碳氢化合物燃烧之后就消失了,变成了水和二氧化
  碳。当然最终自然界可以循环二氧化碳的。看看窗外的树木和其他
  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它们可以把二氧化碳变成木头、果实等。但是这
  些生命组织材料再变成煤和石油需要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年的时间,
  所以碳氢化合物对于人类历史而言是不可再生的能源,这就意味着
  人类必须找到再生它们的途径,否则煤、石油、天然气用尽之后就麻
  烦了。人们不可能睡500万年等待自然界生成新的煤、石油、天然气。
  O记者:您的研究解决了这个问题?
●欧拉:我们在实验室可以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碳氢化合物。二氧化碳
  是一种温室气体,5年前世界各国的首脑开会,达成了减少二氧化碳
  排放的国家之间的协议。发展中国家认为,发达国家燃烧石油和天
  然气已经200年了,我们要提高生活水平,应该有权利燃烧这些资
  源,但发展中国家有很多人口,要提高生活水平,除了继续燃烧煤和
  石油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德国说,我们统一后关闭了东德污染严重
  的工厂,应该受到奖励;而日本说我们二战后建立了新的工业,应该
  被奖励。但大家都认为美国消耗的能源最多,达到全球的20%,但人
  口却只有全球的4%一5%。我认为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不应该把别
  人的生活水平拉下来。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其中一个就
  是把二氧化碳这种温室气体再生成有用的化合物。
  O记者:要实现这一途径有什么障碍?
  ●欧拉:我们可以把工厂附近的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变成碳氢化合物,
  但我们并不是奇迹的创造者。碳元素可以从二氧化碳中得到,但是
  氢元素呢?大海里的水是一个可能的选择,但是要把水分解成氢气
  和氧气需要能量,这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问题:能量从哪里来呢?我
  们为了制造碳氢化合物不可能再燃烧碳氢化合物。
  O记者:这一问题有克服的希望吗?
  ●欧拉:我个人的观点以为,人类将大规模地使用核能。核能对人类的
  贡献非常大,但我们不能用这种能量互相残杀。其实人类只是发现
  了核能,又不是发明了核能,例如太阳就是一个原子反应堆,已经反
  应了45亿年,而且还能继续反应45亿年。
  我们也应该和平地使用核能。但有一个问题,你不可能在每一
  栋房子、飞机、汽车上都安装一个原子反应堆,这样燃烧化石燃料就
  仍然是必要的。
  O记者:您的研究在人们的生活中有什么具体的应用?
  ●欧拉:我要告诉你的是,一种新的燃烧电池已经非常接近商业化了。
  我们知道氧气可以燃烧去推动火箭,但氧气需要水电解生成,而且
  氧气很危险,因此我们考虑的问题是能不能使用氢的化合物,例如
  甲醇。当时我们的研究受到了许多人的嘲笑,现在他们加入了我们
  的行列,其中有很多大的汽车厂商,如奔驰、通用、本田,都要把这个
  技术使用在他们的电动汽车上。
  现在甲醇是以煤炭和天然气为原料制造的。我们感兴趣的是,
  如何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甲醇。我自己相信本世纪甲醇将成为人类生
  活中非常重要的工业原料,它可以产生电,也能生产石油、天然气可
  以生产的东西,现在我们有新的办法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甲醇。
O记者:还有其他的应用吗?
●欧拉:在发电厂,当夜晚能量需求少的时候,我们就把多余的电能用
  在循环CoL上,这样就储存了电能。
  O记者:当您从事科学工作时,是否想到要帮助人类或者要赢得诺贝尔奖?  
  ●欧拉:我做我的科研工作只是因为我好奇,我有探索的欲望。好奇心
  促使人类做许多事情,尤其是科学家。我最初对自己的研究领域并
  没有深刻的认识和了解,也不知道它对社会、对人类的重要性。我觉
  得基础科学研究用于实际生活中没有什么错。在研究中,要睁开眼
  睛,问自己这些发现能用在生活中的哪些方面。
O记者:诺贝尔奖是否改变了您的生活?
●欧拉: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一样是普通人。如果有人说他获得诺贝
  尔奖后没有成就感,不高兴,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实话,但是一个人
  没有诺贝尔奖同样能很高兴地去工作和生活。所以从根本上来说,
  我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是一个活跃的科学家,研究仍然是我生活中
  最重要的事,当然表面上肯定有改变,例如如果我没有获得诺贝尔
  奖,你现在就不会和我坐到一起了。
O记者:您是否沉迷于科研,家人给您很大的支持吗?
●欧拉:我非常幸运,我太太也是化学家。科学研究是我的快乐,我的
  激情,我的生命。除了化学以外,我的家庭是最重要的,除了家庭以
  外,我就再没时间干别的了。我不去看美式橄榄球,不去打高尔夫,不
  去做很多这方面的事。我并未把科学看成我的工作,科学是我的爱好。
O记者:您认为什么样的品质能够使人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欧拉:首先你不要去想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你干什么只是
  因为你想干,你好奇,你有探索的欲望。在得奖前后我是同样的一个
  科学家,而且我在得奖后更像一个科学家了。对很多人来说,科学是
  一种致富的手段,意味着金钱,但对我来说科学是我的热情所在,我
  搞研究是因为我喜欢,这是推动力。我要对年轻人说的是要做你真正
  感兴趣的事,尽努力做到最好,其他不用去考虑,一切都会来到的。
O记者:您录取学生时主要看他的哪一方面?
●欧拉:我招学生不看他们的分数。我喜欢看学生有没有求知的欲望,
  眼睛里是否闪烁着激情的光芒。分数是不重要的。我和学生的工作
  关系就和婚姻一样,我们互相尊重,为对方自豪。我从学生中也学到
  了很多东西。
O记者:有没有和中国学生、同事工作过?
●欧拉:有过一些,他们做得非常好。年轻人不仅要聪明,而且要工作
  勤奋,要有干事的热情。
O记者:您是否喜欢思考哲学问题?
●欧拉:我年轻时,对科学没有任何兴趣,我喜欢历史、语言、文学、哲
  学等许多其他的事情。我出生在匈牙利,当我念完高中时,发现必须
  学会一样实用的东西才能生存。一个又穷又小的国家到底能养活多
  少哲学家?后来在大学里当我上化学课的时候,一下子爱上化学了。
  我刚刚出版了一本通俗的读物,其中记录了我生活中的每一个方
  面,也阐述了我的哲学思考。我觉得科学应该放在人类社会历史的
  环境中来思考,我们现在生活在2001年,我们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些
  东西,但我们的后代将来回过头来看我们的研究时,会嘲笑我们知
  道的多么地少,我们是多么地无知。
  手 记
  北京任何一家大商场里,都能看到“无氟冰箱”,越来越多的人开
  始知道,推广无氟冰箱是为了保护环境,因为氟利昂是一种有害气体,
  当它被排放到大气中去的时候,就会破坏臭氧层,而且南极上空已经
  因此而破了一个“洞”……
  但是还很少有人知道,世界各国大力推广无氟冰箱、在制冷行业
  禁用氟利昂,是源于1987年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签定的联合国有关臭氧
  层保护的国际公约;而这项公约的签定,是因为几位科学家在1974年
  宣布了一项重要发现,证明氟利昂会对臭氧层造成破坏。这几位科学
  家中,有一位叫做莫利纳(Mario J.Molina),20年后的1995年,他获得
  了诺贝尔化学奖。
  曰他的研究成果不但使他获得了诺贝尔奖,
  而且改变了一个行业
  莫利纳先生个子不高,甚至显得有点瘦小;双眼中的目光既不严
  厉,也不坚毅,倒显得有一点羞涩而充满善意;寒暄、让座、相互介绍、
  一问一答,整个过程中感觉不到传说中“大师”的傲慢或严苛,只有平
  易和含而不露的热情。用一个最通俗的说法就是,这人挺老实。
  关于老实人,我们有一个形象的说法:“老实人办扎实事儿。”而莫
  利纳先生办的最扎实的一件事,是和他的同行们一起,于1987年促成
  了联合国关于臭氧层保护的蒙特利尔公约,在世界范围内开始禁止在
  制冷行业中使用氟利昂。此时距他获得诺贝尔奖还有8年,而距他发表
  关于氟利昂对臭氧层破坏作用的最重要论文的1974年,却已过了9年
  的时间。
  氟利昂一度因其化学性能稳定又安全无毒而被制冷行业视作最
  理想的制冷介质,在空调、冰箱等制冷行业中一统天下。这样一种广泛
  使用的材料被禁用,整个行业为寻找替代材料、进行技术转型而付出
  的成本之大难以想象,于是阻力之大也就不难想象。近年来有一个词
  我们已经耳熟能详,这个词叫“科技成果转化”。而在通常的理解中,
  “科技成果转化”的必然方向,是生产力、是新产品、是经济效益、是钱。
  而莫利纳先生的“科技成果”却反其道而行之,“转化”成了对一个行业
  的限制,而这种限制带给这个行业的经济损失,必然导致莫利纳先生
  和他的同行们在实现其“科技成果转化”的过程中备尝艰辛。莫利纳和
  他的同行们怀着巨大的热情和责任心,锲而不舍地奔波于媒体、专家
  和政府官员之间,终于促成了蒙特利尔公约的签定,完成了由一项科
  学发现而导致一个行业进行技术转型的“不可能任务”。在莫利纳先生
  看来,这是比他获得诺贝尔奖更“实在”的一项成果。
   意外惊喜:大师有位中国夫人
  采访大师,自然免不了有一点郑重和紧张,所以提前一点到达,等
  待约定时刻的到来,应该是必要的礼貌。而那天当我们顺利地在麻省
  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lnstitute oftechnology简称MIT)校园内的一
  栋红褐色的小楼里找到门口钉有Marlo J, Molina标牌的办公室时,也
  顺便在隔壁一间办公室的门口看到了Luisa T.Molina的标牌。事前的
  案头工作中,我已经了解到Lnisa Tan是莫利纳先生的夫人,也是他事
  业上的同行。现在发现他们居然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自然又多一分
  惊喜。而当一位长着东方面子L的中年女士从那间办公室里走出来时,
  惊讶之余,又让人怀疑是否回到了中国,因为她的长相、发式、穿着,都
  像极了在国内任何一所大学里都可以见到的“中年知识分子”。于是她
  在用英语表示过对我们的欢迎之后,又用中文道上一句“欢迎”,也就
  并不让我们意外。
  现在,莫利纳夫人的名字写成LuisaT.Molina,她原来的姓氏Tan已
  经被简化成了中间的那个T·,但她依然保留着她的中文名字:陈幼玲。
  她说她已经有30年没有讲中文,但是她的中文普通话非常流利而且标
  准。她说,Tan是“陈”字在闽南语里的发音,她是出生在菲律宾的华侨,
  父母都来自福建,她从小接受了完整的中文教育,直到在马尼拉的中
  正中学毕业。她和莫利纳先生的相识,是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一同攻读博土学位时。
  莫利纳夫人(陈幼玲女士)现在正在协助莫利纳先生,主持一项对
  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城市环境的研究课题。她说,墨西哥城和北京面
  临着许多相似的问题,比如人口问题、交通问题、环境污染问题等等。
  莫利纳先生和夫人的办公室只有一壁之隔,窗外都是查尔斯河的
  胜景。查尔斯河是波士顿城的灵气之魂,河的两岸分布着哈佛、麻省理
  工学院、波士顿大学等名声显赫的大学。
  采访结束,我们请莫利纳先生和夫人拉起窗前的木制百叶帘,让
  查尔斯河上的帆影和对岸波士顿市中心那座由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
  设计的标志性建筑John Hancock Tower大厦一同进入我们的镜头。那
  位为我们担任翻译的哈佛中国博士低声说:只有大老板(教授),才有
  这样的办公室……
  对 话
  O记者:我们知道您是因为对CFC,也就是氟利昂对大气臭氧层破坏作
  用的发现而获得了1995年的诺贝尔化学奖。您能否用通俗易懂的语
  言向我们的普通读者介绍一下您的发现的基本原理和您的发现过
  程?
  ●莫利纳:我们是在1970年开始对氟利昂对大气环境的影响进行研究
  的。由于氟利昂是一种化学性能相当稳定而且无毒的惰性气体,因
  而在工业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也正是因为它的应用非常广泛,所
  以我们对它的作用进行追踪和研究。
  我们发现了被排放到空气中的氟利昂在升到高空与臭氧层相
  遇并受到紫外线的强烈照射时,它自身就会分解,然后再与臭氧进
  行化学反应,形成对臭氧层的破坏。而臭氧层一旦受到破坏,它对太
  阳紫外线的吸收作用就失去,造成地球同温层的温度升高。这对地
  球环境的影响是很大的。另外一点是,我们发现氟利昂对臭氧层的
  破坏作用是一种催化式的连锁反应,很少一点进入臭氧层的氟利昂
  就会迅速地对臭氧层造成大面积的破坏。当年我们刚刚披露这一发
  现时还不被人们认同,但后来南极上空臭氧层空洞的发现证实了我
  们的推断。
  针对这种情况,我们所做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联合各国科学
  家,采取外交手段,通过联合国和各国政府,达成一个禁止使用氟利
  昂的国际合作公约。但是对有些发展中国家,由于它们的经济水平、
  技术水平还不能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因此还不能马上全部禁止氟
  利昂的使用,还是有一部分的氟利昂在被制造和使用。但是,他们也
  都在努力减少氟利昂的使用。
  O记者:现在,中国政府已经在逐步禁止氟利昂的使用。
  ●莫利纳:是的,中国在这方面正在作出很大的努力。我想再强调的
  是,目前人类对臭氧层的破坏已经不是10年、20年这样的时间内可
  以得到恢复,如果我们能够有效地禁止氟利昂和其他有害物质的使
  用,也许我们在本世纪中可以重新得到一个比较好的臭氧层。
O记者:您的研究成果不但使您获得了诺贝尔奖,而且它还直接导致
  了一个工业部门,比如制冷业的根本转型。这是否可以看作基础研
  究对人类实际生活产生直接影响的典型例证?
●莫利纳: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回答。一是当初工业界对这种
  转型是拒绝的,因为这会造成很大的成本。但是通过我们和工业界
  的一些大制造商进行进一步的沟通,他们开始持非常积极的态度,
  因为他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就非常积极地愿意解决这些
  问题。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很好的例证,这件事可以说明,技术的进
  步带给我们的不是坏事而是好事。更新更好的技术可以促进工业向
  更好的方向发展。而广大的消费者在这个过程中是受益的,而不是
  受害的。对于环境的影响也是如此。最后的问题是,从长期的角度
  看,整个工业界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的利益也将大于他们在转型过程
  中所付出的代价。
O记者:您和您的同行是通过什么方式或者组织,与工业界进行沟通,
  并最终实现了在全世界禁用氟利昂这一目标的呢?
●莫利纳:当初我们主要是通过3个渠道的努力来实现禁止使用氟利
  昂的世界公约。一是通过科学家的努力,这其中包括学院里的科学
  家,也包括工业界一些从事基础研究的实验室中的科学家们。这两
  部分科学家经过合作,他们的声音被各个方面所听到;另一个更重
  要的渠道是政府的渠道,因为它更直接、更有效。我特别要强调联合
  国在这一过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因为它可以直接和各国政府进行
  对话,最后签定一个正式的合约。现在已经有超过60个发展中国家
  加入了这一合约,愿意遵守合约中的规定;第三个渠道则是为数不
  多但影响很大的跨国公司,它们更愿意在这方面投入技术和资金,
  因为他们不愿意因为对环境的破坏而使它们的名声受到影响。
O记者:那么当初您的呼吁方式是什么?是以发表文章的方式,还是以
  某个科学家组织向政府或国际组织提出建议的方式进行的呢?
●莫利纳:在这方面的努力我们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了。最初我们是在
  相关的科学杂志上发表文章,让大家对这个问题逐渐有更多的认
  识;同时我们一些科学家开始与美国和欧洲的一些政治家进行接
  触,让他们逐步了解这些问题的严重性。再通过他们去和那些政府
  部门和重要的决策人物打交道,让他们也了解问题的严重性,进而
  作出决策。实际上在我们对氟利昂对臭氧层的破坏作用还没有充分
  的证据时,我们就已经通过和美国、加拿大政府的接触,使它们作出
  了禁止在喷雾剂中使用氟利昂的决定,因为喷雾剂制造业是一个比
  较小的行业。在那之后,我们才进一步证实了氟利昂对臭氧层的破
  坏作用,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实现了在制冷业对氟利昂的禁用;现在,
  美国国会要求我们每年向国会提交一份有关大气环境的检测报告,
  以便国会进行对环境变化的监测和政策的调控;同时我们也花了更
  多的精力在媒体方面。我们通过在媒体发表文章,让更多的公众了
  解人类的工业活动对大气环境质量的影响。
O记者:我们知道,对大气环境的影响因素并不仅限于氟利昂排放。前
  不久,美国新政府宣布退出控制全球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东京议
  定书》,我想知道您如何评价这件事情?它对全球大气环境会带来哪
  些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在美国退出《东京议定书》之后,世界各国是
  否能够找到一种替代的方案来对温室气体的排放进行控制?
●莫利纳:确实如你所说,导致全球气候变暖的因素并不仅限于氟利
  昂的排放,它实际上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氟利昂的排放导致
  臭氧层的破坏,使它失去了有效阻隔阳光中的紫外线的作用;另一
  方面,人类的活动导致大量的二氧化碳向大气层的排放,又阻碍了
  地球热量向大气层外的扩散,这两个方面的作用共同导致了地球的
  温室效应。至于你提到的《东京议定书》,主要是针对二氧化碳排放
  而定的,针对控制氟利昂排放的协议,则是1987年在加拿大蒙特利
  尔签定的。通过蒙特利尔协定,世界各国已经基本禁止了氟利昂的
  使用。我们现在重点要做的是密切监测还有哪些化学物质可能导致
  对臭氧层的破坏,一旦发现这样的物质,我们就会提出建议,禁止这
  些物质的使用。而在控制二氧化碳排放方面,由于美国政府和工业
  界都坚持使用大量的能源,因此必然造成大量的二氧化碳的排放,
所以美国政府要退出《东京议定书》。而世界其他国家则认为控制二
氧化碳的排放是各个国家的义务,所以他们主张签定这样(《东京议
定书》)一个协议。作为科学家,我们也正在通过技术方面的努力,使
布什政府能够提出一个在美国有效控制二氧化碳排放的方案。
  作为科学家,我们也更加关注能源使用对大气环境的影响,目
前人类大量使用的煤炭、石油等能源,必然产生大量二氧化碳,所以
我们更关注新的能源,如风能、太阳能、核能的利用,通过新能源的
  开发、替代,来减少温室气体的产生。
  O记者:刚才您谈到,美国退出《东京议定书》是因为它不愿意接受它
  对美国二氧化碳排放量的规定。同时您也谈到,人类对现有能源的
  使用必然导致大量二氧化碳的排放,那么作为科学家,您对人类控
  制温室气体排放方面有哪些技术的或非技术方面的建议?
  ●莫利纳:在技术方面,科学家正在努力寻找新的能源,改进能源技
  术,使其对环境的破坏尽量减少。但是,仅有技术方面的努力是远远
  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让大众了解,他们日常的行为方式、生活方式
  对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在这方面需要教育大众,让他们了解。现在
  全球的发展非常之快,全球人口已经达到60多亿。而发展中国家的
  政府为了尽快改善人民的生活,其经济发展的势头相当快,但是,发
  展中国家不应该再重复发达国家的错误,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决不
  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我们应该坚持一种“可持续发展”的策略。可
  持续发展,就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相互合作,一起来促进发展
  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同时将对环境的破坏减至最低。
  最后我特别要强调,技术方面的努力可以解决部分的问题,但
  仅仅有技术上的努力是不够的,必须通过全球的合作,来解决全球
  的环境问题。比如目前在美国,很多的人都在追求买一台大车,一个
  人来开,现在亚洲也有这样的消费趋势。这样的生活方式不但会造
  成交通的堵塞,更重要的是它会造成对环境的破坏。因此人们日常
  的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工业方面的能源消费方式,都会对全球环境
  造成影响。
  O记者:谢谢您的建议。另外通过一些资料我们了解到您非常喜欢音
  乐,曾经也是一位不错的小提琴手。您现在还拉小提琴吗?
  ●莫利纳:我曾经有希望成为一个专业的小提琴手,但别人给我的建
  议是每天拉8个小时,我觉得这太苦、太难了,所以我放弃了。我也曾
  经弹过古典吉他,但是很遗憾,由于太忙,我也放弃了。但我还是非
  常喜欢音乐。
  O记者:我在您的自传中读到,您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从墨西哥到欧
  洲,德国、巴黎;学哲学、学艺术、学数学、学化学……您当时是不是
  一个非常活跃的年轻人?
●莫利纳:我确实一直很活跃。我在最初离开南美洲的时候,在巴黎住
  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正好是法国学生运动非常活跃的时期;后来到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书的时候,也正好是美国学生运动的活跃时
  期。在其中我一直参加了许多科学之外的活动。
O记者:那这些对您后来采取一些不是纯粹科学研究的方式,比如组
  织、游说、向政府进言等来完成您的工作,是不是也有一定的帮助?
●莫利纳:我在学生运动中并不是非常投入的,因为我还是有传统科
  学家具有的很羞涩的一面。但是在学生时期,我还是逐渐强迫自己
  学习了许多东西,比如如何与媒体打交道,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应该
  向什么人讲最有效等等。更多的游说、组织、和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
  的能力,是我成为科学家之后逐步学习的,因为我需要让我的研究
  成果对人类和社会的发展产生作用。这样我就要强迫自己去思考采
  取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将这些事情做成。另外这也与我的学术背景有
  关,我在墨西哥时是学工程的,后来才转向科学研究的领域。这种工
  程与科学相结合的背景,使我可以将我的科学研究的成果,以工程
  的手段使其发挥实际的作用。
  O记者:刚才您已经谈到,您对氟利昂对臭氧层的破坏作用的发现是
  在1973、1974年,而人类禁止使用氟利昂是在1987年才采取了一致
  的行动,您认为这已经太晚了。而您因此而获得诺贝尔奖又比这晚
  了七八年的时间。这是不是觉得这更是太晚了?
  ●莫利纳:首先我认为对于诺贝尔奖来说,这是非常正常的,因为诺贝
  尔奖的评选是非常慎重的,它必须考虑一个奖项评选之后的后发效
  应;另外我觉得这也是科学自身的规律性使然,一项研究成果出来
  之后,往往要经过许多年才能真正发现它的价值。我们关于氟利昂
  作用的发现是在上世纪的70年代,但是它被广泛地证实和重视,是
  在许多年之后。此外,100年前诺贝尔先生设立诺贝尔基金会的时
  候,其初衷是奖励当年最有影响的科学研究成果,但今天它已经转
  向奖励那些对人类的科学和生活具有长期影响的成果。
O记者:最后希望您给北京、中国愿意从事科学研究的青年一个鼓励
  或忠告。
●莫利纳:我想告诉中国青年的是,科学一方面是一件非常美妙而充
  满魅力的事业,因为它会给人类带来很大的益处。我在年轻的时候
  经常问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事情存在呢——我干着我最喜欢
  的事情,还有人向我付钱;但是另一方面,科学又需要你付出很大的
  努力,需要耐心,需要执著。
  手 记
  自从1985年发现碳60到1996年获诺贝尔化学奖至今,理查德·斯
莫利一直没有闲着。他带领着20人的研究小组继续研究纳米碳管,并
与人合作成立一家公司,每天生产这种粗细只有人头发的1/50000、硬
度却是钢铁100倍的未来纳米材料。
  当我等到了休斯顿才知道,这位科学家已身患癌症,一边接受着
化疗,一边还在工作。在赖斯大学他的办公室里,拥有一双深遂蓝眼
睛,头发因为化疗已基本掉光的斯莫利平静地告诉我:“像普通癌症病
人一样,我要花时间治疗,控制癌细胞的数量。我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
因癌症死亡的人,也希望自己是第一个被治好的癌症病人。”
我的身体里有10(11—12)个癌细胞,治疗癌症是非常痛苦的事
  像其他国家重视纳米技术研究一样,美国不久前也开始实施了
“国家纳米计划”。也正是在这个计划论证过程中,斯莫利到国会作证,
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打动了在座的所有人。
  “作为癌症患者,我知道目前的治疗方法有多么残酷。”斯莫利平静
地告诉我,“我的身体里有10(11—12)个癌细胞,治疗是非常痛苦的事。”
  面对众多议员,斯莫利当时指着自己头发脱尽的头顶说,当某种
病变细胞大量生长,人类身体失去控制这些细胞的能力后便发生了癌
变。为了杀死癌细胞,现在的治疗方法就像注射毒药,同时也杀死了正
常的细胞。这会使人的头发脱落,“就像我一样。”斯莫利当时说,“但我
相信,在未来的20年里,我们将有很好的治疗办法。纳米技术便是其中
之一。我们可以制造一种纳米级大小的探测器,把它注入到人身体中,
  它可以搜集人体细胞的各种信息,辨别哪个是癌细胞,并放出毒素精
  确杀死每个癌细胞,而不会伤及正常细胞。…‘我相信我们的科学家,能
  够运用技术,特别是纳米技术战胜癌症。尽管那时我可能已经赶不上
  了。”斯莫利对当时在座的议员们说。
  曰斯莫利的-cF''每天都在加紧生产未来材料——纳米碳管
  采访结束后,斯莫利带我们到他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大实验室,这
  也是斯莫利所在的空间科技楼中最大的实验室。长方形的房间里横着
  一根长长的金属管子,斯莫利解释说,这根管子里可以制造当今新材
  料领域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纳米碳管。但这里只能叫“制造”,而
  他工厂里才叫“生产”。
  不久前,斯莫利与人合作成立了一家公司。公司所属工厂主要批
  量生产未来材料纳米碳管,尽管这种材料的用途还在幻想当中,但斯
  莫利的碳纳米科技公司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公司每天生产40克纳米碳
  管,分别卖给世界各地的研究所与公司。很多科学家相信,未来生产更
  微型计算机系统、热导材料以及医药缓施胶囊都需要纳米碳管。
  听着斯莫利手舞足蹈地介绍,我真的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得
  了癌症、正接受化疗痛苦折磨的病人。
  对 话
  O记者:您因发现C60获1996年诺贝尔化学奖,后来为什么又转向纳米
  技术研究,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热衷纳米技术的?
  ●斯莫利:我没有改变我的研究方向,我一直在进行着E60及其相关的
  纳米碳管的研究。C60的重要性质不在于它的结构,因为在C(碳)的
  家族里可有无穷的结构,除了形成“巴基球”外,还可形成其他形式
  如管状结构,其中纳米碳管是最完全的,因为它有独特的性质,如有
  很大的强度,有很高的导电性和导热性,对此我非常有兴趣。
O记者:能否就您的理解,准确给纳米技术下一个定义?
●斯莫利:对我而言,纳米技术就是艺术和科学相结合。在纳米尺度下
  去建造一个东西、一个事物。最好的一种定义是每一个原子,都因其
  独特的原因处于某一位置,没有其他原子的干扰,每一原子处于最
  佳条件。我希望结构是在分子水平上的完美,就像在活细胞中的某
  种结构在分子水平上是非常完美的。我们知道,一个活细胞中含有104
  (1万)个分子机器在为我们的生命运转着,在这些分子机器中,如果
  你仅改变一个分子,即将必定引起一系列变异,这就是纳米技术。
  但这不是惟一的一种纳米技术,活细胞已经在地球上运转了近
  10亿年了。现在我们知道原子是怎样排列在一起了,什么是整个宇
  宙物理基石,我们可以用我们的思维去设计新结构,用我们的创造
  知道怎样建造它们。我们制造出了分子水平的纳米碳管,这是进化、
  演化不能制造的东西。我们为什么研究纳米技术,是因为生命机器
  是如此强大,我们可能做任何事情,例如我们看见花和蜜蜂。今早,
  在我前庭的花园里我看见一个蜘蛛网,我指给我的4岁儿子看,多么
  完美的对称,我们惊叹,这是生物分子机器的杰作,似乎这种生物分
  子机器可以做任何事情。
  但它不是真的能做任何事情,我告诉你它不能做什么:它不能
  制造电视机;不能制造收音机;不能把电厂的电力传输出去给城市
  供电等等。在生物中存在生物电,神经中枢,但那不是我们通常所说
  的在导线中传输的电,是电子移动。电信号能以光速传播,在最短距
  离的传输过程中,仅有很少的损失,具有很大的功率。然而,在生物
  体中的电是离子通过薄膜的运动,速度很慢,效率很低,它不能传输
  电力,你不可把生物分子一个个束缚在一起靠它们传输电厂的电
  力,因此,电输运是分子生物学不能解决的问题。但碳纳米管却能传
  输电,它们具有和DNA相同的尺度大小,因此我们正在做着把电传
  给生命的工作。
  O记者:当物质小到“纳米级”时,为什么物质性质会改变?这是否意味
  着人类可能制造出从未有过的东西?
  ●斯莫利:是的,当你能够建造出完美(完好)的物质,其尺度在纳米级
  时,物质的性质也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例如纳米碳管,如果我们能
  制造得非常完美,它将有超常的强度,是钢的100倍,而重量仅有其
  1/6,其强度是钢的600倍,而这完全来自于纳米碳原子完美的键关联。
  你看这张照片(斯莫利从书架上拿起一副未来幻想图,画上是
  从地球伸出一条长绳,与太空中的卫星相连),这种纤维是由纳米碳
  管制作的,它可以探伸到很远的地方,而重量却又很轻,同步卫星完
  全可以负载,它是空间的电缆,这就是纳米技术的一个很好的例子。
  纳米碳管具有很高的电导率,比铜导电性高,具有远距离传输
  的潜力,可进行高压传输。通常工作电压在1000000V左右,AC交流
  电铜导线传输并不是很方便,因为是远距离传输,导线的重量、导线
  的强度,及负载的高电压,远距离大功率传输要求导线有较大的直
  径,有很强的辅射能力,若是由纳米碳管制造这种导线,将是一个纳
  米技术应用的一个极好例子。
  O记者:关于纳米技术,您曾提出“3个问题”理论,能否通俗阐述一下?
  ●斯莫利:是的,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可以制造出“纳米机器人”,这种
  肉眼都看不见的纳米机器人可以挑选原子,根据它的能量可以把不
  同的原子放置在不同的位置,这样就可以制造任何物质了。
  但我不同意这种观点。因为我们知道原子太小了,在原子尺度上
  堆积原子,我们将需要亿万个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在堆放原子时,必
  须同时控制另一个原子,即使一秒内有亿万个机器人同时在堆积物
  质的原子,而同时又要控制其他的原子不要从其位置上跑掉,这是很
  难办到的。
  另外,纳米机器人在摘选原子时,需要“手”来摘选,这个手也是
  原子,当这个手指把原子放在某一结构位置时,它需要控制住这个
  原子,而这个手指本身也是原子,也有尺度,这就是我所说的“胖手
  指”效应。
  此外一个问题是原子间有相互作用,它们相互是粘滞的,这些
  问题都是原子本身最基本的问题,因此我认为这“3个问题”人类永
  远不能解决。
  此外,怎样将亿万个机器人聚集起来,让它们工作,也是一个很
  大的问题,这里提到的纳米机器人,并不是我所指的纳米技术。
O记者:“纳米”这个词在中国很时髦,连电视上都有纳米袜子、纳米洗
  衣机的广告,您的实验室里有没有计划推出纳米产品?
●斯莫利:是的,我相信有很多“纳米”材料,甚至肥皂都是纳米尺度
  的。纳米技术实际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里存在两方面的因素,
  其一是重命名,例如现在的化学、物理等,“纳米”这个名称是指原子
  尺度上几百个A(埃)的尺度。我想,在中国,一些厂家是为了引起人
  们的注意,为了能够赚钱,他们采用这个词,是时髦。美国也同样是
  如此,例如我们向政府申请资金建一所化学楼,一提化学,人们就联
  想到有毒的化学药品、塑料、污染等,但是若说这座楼为研究纳米技
  术,人们就感到新奇,认为是在进行一项新技术研究,因此表现出很
  大兴趣,这里是一个命名问题;其二,纳米技术本身就是研究纳米尺
  度的物质的科学,实际上它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物。
O记者:纳米技术研究在各国空前受到重视,热度不减。但它是否过渡
  超前,有可能出现.com那样从高峰跌人低谷的情况呢?
●斯莫利:是的,我相信纳米技术的研究会同样经历这样的历史,从高
  峰到低谷。但这个课题研究不会终止,因为我们建造任何一种物质
  都是从建造原子开始,都是在原子尺度范围内,实际上,研究高峰也
  正是从10年前发现C60而兴起的。
O记者:假如人类突破“3个问题”,甚至在生物界就可能造出新的物
  种,这也许会引发新的伦理之争?
●斯莫利:如果将来真的能够做成纳米机器人(但我不相信),那么可
  以用它们来建造、挑选、传递原子,这样也许会改变基因的编码。但
  我们知道,“克隆”或创造一种新物种是不符合自然界的发展规律
  的。我提到的将纳米技术运用于生物学,是指利用它作为一种探测
  器,因为它很小,可以注人生物细胞中去探测细胞的信息,例如发现
  癌细胞,输送病原体去杀死癌细胞。当然,输入病原体有时会引起细
  胞基因码的改变,例如病毒就会产生这样的作用。我反对“克隆”,我
  反对制造什么“超人类”,但是请不要担心纳米机器人会克隆什么基
  因,会创造什么,我说过纳米机器人是不可能制造出来的。
  O记者:休斯顿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癌症研究中心,这里的研究人员是.
  否已开始在纳米科技帮助下,探索解决癌症的新方法?
  ●斯莫利:目前还没有,但是我们非常感兴趣在赖斯大学和休斯顿医
  学中心之间做一些事情。我相信,纳米技术和分子生物医疗技术的
  结合会治疗一些疾病,会探测到疾病,对疾病的预防和治疗都将起
  到显著的作用,因为这两个研究机构都在休斯顿,相距很近,我相信
  我们会有合作的。
  手 记
  柯尔在“稻米大学”里工作生活了43年时间
  休斯顿位于美国南部,尽管已是冬天,但下午热得仍要穿短袖。随
  便问城里的“的哥”,这座城市什么最有名,他就会列举出3样:有1万8
  千人工作的美国国家宇航局(NASA);有超过6万人工作的医学中心;
  有100多年历史的“贵族学校”——赖斯大学(Rice University)。
  “Rice'',的中文意思是“稻米”,其实它只是一个人名“赖斯”。保守的
  “稻米大学”至今仍是一所很难进入的学校。原因在于它的资金雄厚,
  给予教授和学生的待遇十分高。单从占地面积就能看出来——只有3
  千人的“稻米大学”和拥有1万多人的休斯顿大学一样大小。
  整个校园的建筑几乎都透着传统的欧式古风,而罗伯特·柯尔办
  公的空间——科技楼就藏在一片古建之中。68岁的柯尔教授依然和
  1996年获奖时的照片上一样,没有变化。清瘦,一脸花白络腮胡须。对
  我们的到来,他有点惊讶,一边打开电脑查记录,一边自言自语:“我记
  得今天上午有件重要的事,怎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和柯尔的对话十分轻松,就仿佛在同一位随和的老人聊家常。自
  从1958年进入赖斯大学工作至今,柯尔再没离开过这里。这和一生经
  常搬迁的美国人实在不太一样。我问他为什么43年都生活在一个地
  方,是什么在吸引他时,老教授慢慢地说:“赖斯大学给我优厚的工资,
  我也喜欢这里的学生和老师,他们都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你肯定也注
  意到了,这里的校园很美,所以我不想换另外一个地方工作。”
  曰“我必须指出,这项伟大发现绝非仅属于我们3个人。
  我们的学生詹姆斯和肖恩也参与了这个重大工作。”
  这句话是柯尔在诺贝尔基金会网站,他个人自传里的最后一段
  话。在与老教授的交谈里,每当涉及那次重大发现时,他总会提到很多
  人的名字,连同行的翻译在采访后都感叹:“老先生真是少有的谦虚。”
  1985年秋,柯尔和他在赖斯大学的同事理查德,斯莫利、哈罗德·
  克罗托经过一周紧张工作后,意外地发现碳元素也能非常稳定地,以
  球的形态存在。这有点像1967年建筑师巴克敏斯特·富勒为加拿大蒙
  特利尔世界博览会设计的球形建筑物,富勒用六边形和少量五边形创
  造出球形建筑表面。
  新发现的碳球含有6叶碳原子,于是C60的发现者假定含有60个
  碳原子的碳簇包含12个五边形和20个六边形,他们开始称这种新发现
  的碳球为“富勒烯”。又因为这种碳球的外观与足球相似,由此,在英语
  口语中C60又被叫做“巴基球”。
  柯尔告诉我,发现C60前他没有梦想过会得诺贝尔奖,即便是在发
  现C60后几年里也都没有梦想过。“如果没有以前科学家制作的样品,
  看不到他们的论文,我们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制出C60。”柯尔说,“的确,
  每个科学家都知道,获诺贝尔奖是公众对你工作认可的奖励。但真正
  的新发现是和你投人工作的时间成正比的。不像一扇门,突然打开告
  诉你里面有什么新事物,它需要长时间的探索。”
  对 话
  O记者:您在1996年因发现C60而获奖,除了荣誉和奖金外,您是否还
  有其他收获?
  ●柯尔:当时的感觉是有些吃惊,因为没有预料到。我个人是很激动
  的,周围的同事和朋友也都为我们而感到高兴。我们知道,诺贝尔奖
  是为庆祝科学家们发现了大自然的新事物、新发现而设立的。这个
  奖不是说为某个人取得重大成果而设置,而是因为新发现。科学家
  们都喜欢这个奖设立的涵义,因为在长期的科研工作中,有些新事
  物是偶然发现的,这个奖项是对新发现的一种认可。
  O记者:如果您也努力研究并有所发现,但并未因此而获奖,您会有什
  么感受呢?
●柯尔:假如我自己没有获得诺贝尔奖,我会对我自己有所失望(遗
  憾)。在同一行、同一领域的研究中,我会想为什么我没有想到用这
  种方法,做这个实验?我不会对诺贝尔奖获得者有什么看法,而是会
  想我自己为什么没有设计同样的实验。
O记者:1985年秋,您和同事经过一星期的努力发现C60,是谁给这个
  奇特的物质起名叫“巴基球”?
●柯尔:我和迈考利、斯莫利当时合作研制一台仪器能够研究原子团
  簇,我们用这台仪器研究Si Ge的团簇。迈考利(英国)对碳团簇很感
  兴趣,他感兴趣碳链分子怎样形成的,我们这台仪器就可以用激光
  激发团簇。我们用石墨来研究是否能产生碳链分子,并找出化学证
  据来证明产生的是碳链分子。我们在质谱上观察到了一个对应着
  C60团簇的峰,其强度趋向饱和。在我们改变条件后,这个峰相对其
  他团簇的峰而言,仍是最明显的。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它究竟对应着
  一个怎样的团簇。后来,我的学生利用周末改变条件又重复了这个
  实验,到星期一上午,我们看到这个峰强度更高了,对应着60个碳原
  子有时是58或62,我们在考虑怎样的一种化学反应会产生,形成60
  个碳原子的团簇。我们知道,碳原子有4个方向的碳键,能够使每个
  碳原子都处于最佳状态。当时我们想象只能是类似一种球形的结
  构,这种结构必须是很紧凑的。到周一晚上,斯莫利提出这个球就像
  足球一样,因此我们把这个实验结果投发出去了。从那以后,含有不
  同数目的碳团簇的结构就一一给出了,包括碳纳米管的结构。
  O记者:从1985年发现C60到1996年获奖,这8年时间您都做了什么?
  ●柯尔:从1985年到1989年,我们集中工作于C60的工作。我们做了很
  多实验,对这种大分子我们非常感兴趣,我们制出了含有2000多个
  分子的链状样品,我们试图制备出更大的样品,这样易于手工操作
  处理,但这是高技术,我们的激光源不能成功地工作。因此,后来我
  们又转回我从前的研究课题,通过质谱研究团簇的形成。
  O记者:这几年里有没有再次让您兴奋的事情,或让您遗憾的事?
  ●柯尔:我长期以来一直对“谱学”非常感兴趣,试图给谱学有很好的
  解释。在工作中,我们有许多收获,这些都使我感到兴奋,尤其是自
  由基的红外光谱研究。自由基是高度活性的,我们试图找到一种方
  法来观察所发生的化学反应、观察化学反应的过程。自由基在实用
  过程中是非常重要的,任何化学反应都有自由基的参与,研究它是
  很有意义的,我非常感兴趣。
  O记者:在未来时日,您有没有最想完成的事?
  ●柯尔:目前,我对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工作非常感兴趣。用红外光谱研
  究自由基,问题是不能研究很多原子的自由基样品。现在,我们用的
  自由基样品包含4—5个原子,另外,我们已研究包含有7个原子的自
  由基样品了。但当分子变得越大,谱图就变得越来越复杂,通过降低
  温度到几个K的范围,就可以使谱图简化。目前,这个实验进行得很
  顺利,我非常高兴。
O记者:在你的自传里,提到Wilson教授,他是一个“反对迷信的人”,能
  否讲讲你眼中的Wilson是什么人?
●柯尔:他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也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他为人处事都很
  好,我很喜欢他,我所提及的迷信和宗教信仰无关。我们知道,作为
  科学家,我们要使用一些复杂的仪器,这中间,我们经常会碰到这种
  情况:仪器运转得很好,但有时它不工作了,可是过一段时间它X.32
  作了;再过一段时间它又不工作了,而过一段时间它又恢复了。仪器
  不是说真有一种什么精神控制着它,我来使用,它就工作;别人来使
  用,它就不工作,我的学生有时会这样说,机器是认人的。而Wilson从
  来不这样认为,仪器长时间使用有些部件也会像人一样老化、疲备,
  如果仪器运转不正常,他就会让仪器停下来,过一段时间再启动,他
  从不认为有什么精神作用。
O记者:美国科学家鲍林两次获诺贝尔奖,他晚年大力宣扬“正分子疗
  法”,但实验证明他的观点是错误的,但由于他在科学界的权威,当
  时很多人跟着他使用这种疗法,给身体造成了损害。那么,人们到底
  该不该相信权威,特别是科学权威?
●柯尔:人们首先应该想到,科学家也是人,他有时也会犯错误的。对
  科学家的某些言论,公众应考虑这个科学家是哪一方面、哪一领域
  的权威,在他自己研究范围内,所给的评论也许是正确的,但若对其
  他领域的评论也许就不是正确的。对我而言,如果有关我的身体健
  康,我会去找我的医生,采纳他的建议,而不会接受其他人的建议。
O记者:科学家的责任和良好的监督机制,您认为哪个更有效呢?
●柯尔:我们知道如果一个国家允许一个人对不是自己专长的领域发
  表一些言论,那么就会有另外一个人站出来指明他们观点是不正确
  的。公众不会只听一个人的见解,我想监督机制是必要的,公众不至
  于会被误导,特别是对科学权威。我们刚才也谈到迷信,但有时一个
  人的观点改变是很难的,如果一个人真的说错了什么,另外的人也
  指明他说错了什么,公众应该清楚,错误的东西总是会被改正的。
  O记者:假设您发现自己的研究成果有错误,但此时别人没人发现,但
  这个成果已公布出去,您会怎么办?
  ●柯尔:我会尽快改正这个错误,尽量在别人通知我有什么错误之前。
  因为如果你真的有错误,别人最终一定会发现的,自己承认错误,要
  比被别人“逮住”好得多。如果我的成果真的有错误,我会尽快收回
  我的成果报告,尽快更正,并通知大家。

                         ——罗伯特·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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